□杨建东

鲁南原野上蜿蜒流淌着一条古老的薛河,它发源于枣庄市山亭区的米山、柴山,流经山亭、滕州、微山和江苏沛县,在沛县金沟汇入南北走向的古泗河,全长150公里。

1997年,在微山县水利清淤工程中,考古人员在薛河底发现树木化石和猛犸牙化石。猛犸的生活时代是地质第四纪的第一世,距今180万—1万年,也就是说,薛河的河龄有几万年。在那个洪荒时代,薛河两岸有茂密的树林、众多的动物,人类也向水边聚集,在水边捕获动物和水生物,并建筑巢穴、烧制陶器、磨制石器及埋葬同伴。

薛河

1978年山东省考古所和滕县博物馆在滕县官桥镇的薛河边发掘一处新石器时代遗址,出土两千余件文物,用碳14测定遗址为7300年前的人类居住生活区,定名为“北辛文化”,由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之后又在两岸发现了原始社会的西康留遗址、商代前掌大遗址和众多遗址、古城、贵族墓葬群、平民墓葬群、隋唐寺院、宋代庙宇。官桥镇出土的商周青铜器远远多于鲁南地区的青铜器总和,有铭文的青铜器被国博、山东省博依法上调。从七千年前的“北辛文化”到今天,薛河两岸的人类活动从未间断,人类衣着由兽皮变为麻布,又变为粗布,再变为现代时装,人类住房由巢穴变为泥屋,又变为瓦房,再变为水泥楼房。

几千年前,薛河两岸建有七个大大小小的古城,最著名、最有故事的,并载入《史记》的当数薛城,这座古城位于今天的滕州官桥镇和张汪镇之间,这个薛城就是薛国首都。五千年前的薛族部落联盟在薛河边建立,便着手建造部落围墙,是山东境内最早的城与国。2016年4月,“山东省古国系列展”在省博物馆开展,开展的第一个古国即古薛国。

文献记载,夏代初期,造车鼻祖奚仲被封于薛,是薛的始祖,奚仲相中清清河水、黄土沃野、青青山峦的生存环境,在薛河北岸建薛都。奚仲、吉光父子善动脑子,善于创造,崇尚科学,创造的舟车在薛国推广,大大方便了百姓出行、农业生产并影响后来的手工业、冶炼业的发展。

新中国成立后,考古工作在官桥镇、张汪镇一直持续不断,在皇殿岗村发掘出大面积的冶铜冶铁遗址和实物,尤其铁农具的种类、造型相当先进,青铜器上的细密纹饰、几何图案,令今天的工匠望尘莫及。也许正是滔滔而流的薛河、一望无际的沃野、先进的冶炼技艺吸引了战国时期的齐国公子田婴把这里作都城并建造了辉映齐鲁的薛城。

西周晚期,这里已有一座方形土城,总长度2750米,墙基宽度十余米,每加高一层黄土便泼水夯实,每层夯土厚约十厘米,其高度、城门不详。1993年,考古人员在这座土城中发掘出两万平方米的小城,考证为宫城。战国初期齐国威王封少子田婴于薛,田氏父子为加强军事防御、保护手工业、冶炼业、供养门客,便建筑大城,将旧城、旧宫城包围在新城内,这座城也是加夯土墙,夯层厚20厘米,周长10615米,我省考古人员根据勘探和地面遗存,测量出这座大城呈不规则方形,南墙长3010米,北墙长3265米,东墙长2480米,西墙长1860米。东、南、西各一门,北面二门,小城的南面二门。现在地面遗存的城址断断续续高4-7米,墙基宽约20米,总面积约为68平方公里。明万历年间《滕县志》载:薛城,在薛河北,周二十八里。《战国策》载,当时一些大臣劝阻田婴筑城,不能劳民伤财,恐齐国猜忌,田婴暂时停工,其子田文袭位之后续筑薛城(汉代曾修筑加固)。战国时期这种大城套小城,小城套宫城并留存遗址的古城格局为国内首现。1988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保单位。

由于年代悠久,风吹雨淋,战火摧残以及历代农民取土铲土,加上后来的津浦铁路穿过古城,像阵阵飓风将古城一层一层席卷,终遭灭顶之灾。薛城的壮观气势、城楼工艺、城门名称以及动用多少民工、耗费多少钱财、多少取土地点,当时应有简牍记录,惜被几千年的历史风雨磨灭了,但薛城的历史故事、历史典故皆清晰地闪烁在青史上,其历史文化、远古文明年年岁岁增加着重量和光度。城墙远去了,但遗址依然留给后人去汲取去深思。

田婴主政薛国,制定了薛民承担的赋税、徭役、法律,注重发展农业、手工业、冶炼业。田婴死后,田文(即孟尝君)袭位,他进行了许多改革,首先礼贤下士,接纳好汉,许多贤人、逃亡者、罪犯纷纷来薛城,孟尝君对他们进行测试,真来找饭吃的乞丐,孟尝君给饭打发走,感觉来者不凡、韬光养晦、大智若愚者,就留下,最终食客三千,分布在齐、薛,相当于今天的智囊团。鸡鸣狗盗的小偷小摸在孟尝君危急关头发挥技艺,使主仆慌慌逃出函谷关。食客冯驩初来时,孟尝君当闲汉庸人养着,后来冯驩到薛地收租,深谋远虑帮了孟尝君,又以狡兔三窟之计去秦国游说,齐王恐孟尝君入秦,赶紧恢复其相位。冯驩留下了“焚券市义”“狡兔三窟”“高枕无忧”的成语典故。冯驩建议在薛国城内立齐国先王宗庙,打好牢固的政治和信仰基础,只有国力强大了,别人才不敢轻易骚扰你。

孟尝君在城内划出居住地九处,分给官吏、平民、商人居住,小城是宫室,由国君、妻妾和大臣居住,冶铜冶铁、制骨制陶、纺织裁缝、竹木加工等民生作坊皆在城内,城内达6万余户。由于孟尝君的治理和食客的智谋,薛国的农业、经济、国课发展得很快。“福兮祸所伏”,由于薛国的繁荣及战略位置的重要,魏、韩、齐三国于公元前334年来薛城会盟,薛国对君主及大批军士包吃包住,同时也引起卫国、楚国的觊觎侵犯。

孟尝君是齐王宗亲,虽居封地,也常去临淄齐都参谋大事,为了齐国壮大,为了薛国发展,为了齐薛疆土,孟尝君必须游走在几个大国之间。几个大国闻知孟尝君贤能,争着高举相国的交椅诱惑他,他去秦国、魏国做过相国,时间不长,被门客晓以利害而辞职溜了。在魏国为相时曾因怨恨齐王而协助魏、秦、赵、燕打败齐国。在那个群雄并起、兵刃不断的时代,孟尝君不可能天天坐在薛城发展经济,他参加战争、游刃各国,惹下很多麻烦祸患。齐王要除掉孟尝君,他闻讯而逃,新齐王继位,示好孟尝君,他心灰意冷,还是回归薛城安心,一边过着安逸的生活,一边保持中立,吸取教训。人无完人,他在盛名之下傲慢起来,处世不慎,不辨敌友,难纳忠言,薛国的发展迟缓下来,公元前279年孟尝君病故,几个儿子争位,薛国无主,齐魏联合攻入薛国,占领薛城,薛地终被楚国占领。

孟尝君毕竟是战国翘楚,司马迁在《史记》中为他立传,《战国策》亦载孟尝君父子的故事,司马迁在《史记》里写到曾路过薛国,那里凶暴强悍的年轻人很多,不如邹鲁人文明知礼,是孟尝君好客而不分良莠的原因。

古薛国的宫殿瓦当

秦代实行郡县制,将薛国改为薛郡,后为薛县。秦末,反秦的各路豪杰会师薛城,项梁、项羽、刘邦在城内制定反秦大计。汉武帝置十三刺史部、徐州刺史部就设在薛城,为徐州治所。东晋撤薛县,南北朝东魏国复置薛县,北齐国又撤薛县,从此,2600岁的薛国“寿终正寝”。

一条流淌几万年的古河今天仍在流淌,一处七千余年的北辛文化遗址今天仍在阳光照射下,一位五千年前的造车鼻祖仍被今人纪念,一座两千三百年的古城城址仍卧在原野上,一位古薛名人仍活在《史记》里,一位位古薛人物演绎的故事仍流传在今天的课本和人们口头上,一个个古薛名士创下的成语典故仍被人们写在文章中。

古薛文化、古薛文明作为一门学科由北大、山大、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和滕州古薛文化研究会探讨、考证、研究。